2014年11月18日 星期二

裙帶資本主義社會流動 《信報》

管理學大師Peter Drucker 於上世紀90 年代初,把「後資本主義社會」(Post-capitalist Society)理論發揚光大。後資本主義社會,大概就是「知識型社會」(Knowledge Society)下,支配性資源不再是土地、資本或勞動力,而是知識。在這樣的社會裏,轉變是快速的、難以預測的,有時甚至具有「破壞性」(Disruptive),把舊規律打破來建立新的模式。
不少學者和政客都愛說,香港不斷朝着知識型社會邁進,而且市民普遍學歷高,又不乏有視野和有創意之士。這二、三十年來,經濟更成功由製造業轉型至服務業為主。另一方面,又好像沒有太多人說香港是後資本主義社會,或許是由於本港的資配性資源,始終是土地和資金,而不是知識。老實說,有知識、有學歷,來不及有個單位及舖位實際。一個有樓有舖,中學學歷的王老五,找對象相信比一個拿着博士學位但沒有磚頭在手的知識分子容易吧。
尋租行為加深怨氣
香港是國際金融中心,一個成熟的資本主義社會,在節目中訪問過的一些嘉賓,甚至說本港是很「右傾」的經濟體。不過成熟也不等於是「知識型」或已過渡至「後資本主義」,反而不少評論指壟斷問題嚴重,近來有CNN Money的分析,大半年前就有《經濟學人》的調查,指香港是「裙帶資本主義」指數(Crony Capitalism Index)最高的地區,遠遠拋離第二位的俄羅斯。公平說句,特區政府經過十多年努力,起碼通過了《競爭條例》,以及成立了競爭事務委員會。市民惟有寄望他們真的有能力為港創造更高效率和更有競爭的環境,因為當經濟出現問題,也會造成不少社會和政治問題。「裙帶資本主義」最大特色是「尋租行為」(Rent-seeking),讓少數人分得更大份的餅,而不是把餅做大。這不但加劇貧富懸殊,更窒礙社會流動,加深中產和基層的怨氣。
佔領運動發生之前,和中央政策組的官員吃過飯。我在飯局中坦誠說出自己的看法,說香港社會的怨氣,不但在於經濟層面和政治層面被既得利益團體壟斷,現時連香港人一直賴以向上流的教育,也漸漸被一部分人壟斷。直資學校出現後,很多傳統名校已幾乎是月入1.4 萬元以下的人免問,而這些學校在十多二十年前,大部分學生還是來自屋邨及徙置區的!現時來自基層,甚至中產家庭的孩子,想通過自身努力奮鬥,考進名校讀書的機會被大幅削減,社會的流動又怎會暢順?所謂的「獅子山下精神」又怎樣延續下去?不是說考入名校就是一切,但老實說,名校裏培育出來的自信及人際網絡,確是勝一籌的。可惜香港教育的走向,好像不是縮窄社會鴻溝,而是把社會撕裂得更開。
幾星期前寫了一篇《捐錢也未有資格》的專欄文章,其中一段是「教育是社會流動的重要武器,很多人憑艱辛努力,希望知識改變命運。但自從教育市場化後,很多傳統名校的收生,變得由一小撮人控制。」有網友讀完文章後回應說,「社會流動的武器只剩下婚姻」。不過,除非是天香國色或極之幸運,否則今時今日依靠婚姻去提升社會地位,肯定愈來愈困難。
教育愈來愈階級化
首先,由於香港的教育,已經愈來愈階級化,基本上孩子在求學階段,已經某程度上「被編入」某一階層,而同學是人際網絡一個很重要的基礎,因此他們未來的老友或對象,基本上也是差不多階層的人。這和我們那一代,同班同學中有來自屋邨,但同時有上市公司主席兒子的光景,已經相距甚遠。可能去到大學階段,各階層會混得均勻一些,但較為富有的,很多都選擇留學外國名牌大學。要為自己製造上流的機會,可能入讀MBA 課程實際一些。(註:單是我那一年的MBA班,成功和同學結婚的好像已有九對,成功率甚高!)就算有緣結識了,要修成正果,也要彼此的學歷、修養及價值觀相近,否則為了向上流而和一個性格不合、價值觀南轅北轍的人過一世,未免?牲太大。有了緣份,又情投意合,中間還有很多變數,例如雙方來自不同階層的家人和朋友等等…… 筆者不是想潑冷水,但王子公主從此以後快快樂樂的故事畢竟是少數。
無論香港是什麼的資本主義社會也好,今天要解決政治問題的同時,也要減少社會怨氣,增加社會的公平性和流動力,最基本應由教育制度做起。自負盈虧的私立學校沒什麼可說,但由納稅人資助的學校,當局有責任把收生的權力,由少數人的手裏重新釋放出來,以一個更公平及把階級與裙帶關係減至最低的制度來分配,這才能讓中下階層的新一代,看到更多的希望。

科技大學工商管理碩士校友會會員

李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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